冻土大糖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茨酒】悠久の月

*本文内容与与标题同名的歌曲基本无关
*私设如山啊……有一处设定需要说明,游戏中前尘忆梦不会触发战斗,这里为了满足作者脑洞,设定前尘忆梦的战斗与初始剧情一致。
*作者已经非到不相信产粮可以改命了😂

——————正文分割线——————

悠久の月
1
爱宕山太郎坊的大天狗说已经很久不曾有人类来寺院祈福了。
这位正义的执行者维持着一贯无波无澜的表情,看不出是否有落寞,或是其他任何情感。
“这有什么?”仰头饮了一口酒,白发蓬松的大妖不以为意,“那种弱小的生物不来也罢,反倒更清闲些。”
将虚无缥缈的期望寄予神明,乞求垂怜与愿望的实现,软弱反倒成了不劳而获的借口。虽说不是每位前来祷告的信徒都是如此潦倒狼狈,完全凭借一己实力登上大江山二把手之位的茨木童子会如此轻贱这些生灵,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谈话的对象保持缄默,不知是赞同、反对,亦或有其他思量。事实上在之前无数次对饮闲谈中,茨木也从未听他为人类或者鬼神中的任何一方辩护,哪怕一句。
绝对的公正无私。啧,还是老样子。
他这样想着,也就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这位庇佑一方的守护者这一回的沉默中,那一点点与往常不同的意味。
不过当晚他回到大江山,将这一消息传达给他的上司酒吞童子时,他没有遗漏挚友一瞬间的皱眉。
他从他其实不算凝重的表情里读出了……
忧虑?
“吾友,怎么了?”
酒吞在心底默默叹息,要论知己者,莫过于眼前这位跟随自己千年之久的下属,亦可说,挚友,这点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虽说对方看他的眼神委实炽热了一点。
“无事,只不过今日月色尚好,方才自斟自饮实在无趣。等汝多时了,来陪吾喝酒。”
连自己都不甚明了的忧心,他要从何解释。
抛出明为命令实则邀请的话语,酒吞暂时撂下大概依然沉浸在“不愧是吾之挚友连忧郁的侧颜都如此摄人心魄”之类情绪中的茨木,自顾自地举起鬼葫芦猛惯了一大口。
爽洌的酒香和着强势的妖气弥漫开了。
然而心头阴云仍挥之不去。
这一年是嘉永六年,公元1853年。

2
现在的酒吞回头再看那一晚莫名的忧虑,竟也像那些惯于怨天尤人的生物一样,产生了感叹宿命的冲动。
实际上,在那以后的很多年里,他们还如往常一般治理山头,切磋武艺。即便明白鬼王的寿命并非永恒,他也仍旧相信余生中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与茨木饮酒谈天,慢慢地习惯对方毫不掩饰的专注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灼热之感。
他唯一庆幸的是,在这样的日子结束之前,自己真的习惯了。

当时他没能确切领悟,人类不再为仰赖的守护者献上贡品,意味着什么。
人类开始遗忘他们了。
遗忘便遗忘吧,吾等也并非倚仗人类信仰才能存活。听了大天狗的分析,茨木潇洒地挥了挥他的鬼手,继续抱坛痛饮。
然而酒吞直觉事情远非如此轻巧。
神社倾颓,失去了贡品与香火,当地守护者衰弱的力量终于不足以维持土壤的肥沃。于是人们开垦森林,无数鸟兽栖息之所毁于一旦,刚刚成形未来得及修炼的小妖死伤逃亡。最后神社拆毁,青山荒芜。
然后人类便把目光移向下一座山。
人类遗忘了他们。不仅仅是遗忘了对鬼神的敬畏,甚至是要否定他们的存在。
当这一恶性循环波及大江山时,他们一生中结识的统御一方、赫赫有名的大妖,居然已经所剩无几。
逃亡而来的零星妖怪说,那些人类释放的火焰爆发之力,远远超越了火麒麟的吐息。他们的武器甚至可无形中取妖性命,所谓的战斗仅是单方面的屠杀。
酒吞和茨木将信将疑,却也无法坐以待毙。
堂堂大江山之主怎可被区区人类压逼至此。
所以当晚,鬼王亲自设下妖气结界后,酒吞、茨木、星熊,以及座下一众妖怪,集结山脚,严阵以待。

3
那是一次堪比恶鬼退治的围剿。
不,比那更甚。
印象中弱小到仰赖他人而活的生命在短短一两百年中确实经历了惊天巨变。这一回他们甚至不必使用虚以为蛇的神便鬼毒酒。
那些人类扛着他们见所未见的长管一般的兵器,不等他们看清那管中射出的是什么,手下的兵卒便一个接一个哀嚎着倒在血泊中,化为烟尘消散。
这时酒吞才确信那群逃亡者所言非虚,眉间更显凝重,然而丝毫不见兢惧。
不过人们显然还是对这座山盘踞的两只大妖有所忌惮,所以他们有备而来。
茨木抢先一步护在酒吞身前,鬼手架住敌方头领手持的童子切安纲,鎏金的双瞳中喋血嗜杀的兴奋稍褪,反倒流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从未忘记的远年仇恨,此刻正是火上浇油。
对方被恶鬼的眼神震慑,一刹那的愣神,脖颈已被生生折断。
然而一片混乱中,茨木没有发现黑暗中悄无声息瞄准了他的诛邪箭。
“闪开!本大爷岂用你护着!”酒吞一把推开茨木,言语中充斥着恼怒,仿佛真情实感地为挚友小瞧了自己而愤懑。
下一刻破空声响起,满载破魔之力的箭矢钉穿了鬼王的肩膀。

放箭者为源氏一族后人,且箭头淬了毒。第一点酒吞当时并不知情,他只知道要养好箭伤,自己这副接近不死的身体也不得不修养数日。
但一日便可发生足够多的变数。
茨木坚持认为是自己一时失察导致友人受伤,自责之下主动提出留守前线。酒吞回到山中宫殿,疗伤的同时日夜加持着妖气结界。
直到那个夜晚,夜幕尚未完全笼罩,便被突兀的强光撕裂,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轰鸣与地面强烈的震颤。
结界破碎了,宫殿的瓦砾被震落了一些。酒吞火红的长发被气流拂乱,脸上惯常的张扬笑容如今已不见踪影。
要是这是真正的山神发怒,那该有多好。
酒吞如曾经的爱宕山守护神一般面无表情。
他很清楚,不会再有山神了。

4
酒吞又举起了他的葫芦,大江山之主,就算败也要败得有眉角。
他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仰头灌了一口神酒。
抬头才想起今晚天狗噬月。
啧,真是扫兴。

他本以为会在这里一直等到自己深恶痛绝的敌人出现。
然而喝到酒意正酣只缺最后一战时,耳边响起了铃铛碰撞的清脆声响。
断断续续,全然不似往日轻灵。
他一怔,放下了葫芦。
这声音太熟悉了,一千年来约对方喝酒的夜晚,他坐在屋顶上或者枫林中等待,伴随妖气而来的总是这串铃音。
茨木从不敛藏自己的气息,对陌生人类或是妖物是挑衅,对手下是震慑,对自己则是全然信任毫不设防。
这家伙真是有够狂妄。
往日张狂的大妖,此刻步履蹒跚,慢慢地走向他的终点。
酒吞站起身,却也没有更多的动作。

晃动的视野中出现那一抹狂艳的红色,茨木心下松了口气。
他的腹部被那看不清的东西击中了,战事稍缓时他咬牙将其取了出来,是一枚前尖后钝,他见所未见的物体。
他想象着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这副样子,真不想被挚友看到。
脚步却无法停止地向前迈动。

酒吞看着他走到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内,看着他伸手仿佛寻求支撑。然后,大概是不愿满手血污玷污了完美无缺的鬼族之王,短暂犹豫之后,他的属下单膝跪地,收手握拳砸进地面,稳住身形的同时,完成了漫长生命中最后一次虔诚的行礼。
鬼王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也未出手搀扶,好似冷眼旁观。
“吾王……”纯白的发上,干涸的血迹凝结成块,茨木开口,声音不复往日低沉威严,沙哑不堪,“属下无能……”
“与汝无关。”酒吞的声音也透着疲惫。
“还记得吾曾与汝说的话吗?没有什么能够永恒,鬼神的时代,终将结束。”
一时间两人之间只剩缄默。月食之夜,远处的喊杀声随阴风呼啸时隐时现。
直到——
“吾友。”茨木抬头,金色的双眸直望进酒吞的眼睛里。
这一次他的挚友没有避开视线。
此刻酒吞悲哀地发现,自己对对方的目光,已不仅仅是习惯那么简单了。
有一刻他无法想象再也见不到这双眼睛的日子。

他几乎猜到茨木接下来的话了。
其实这句话茨木已讲过无数次了,第一次他觉得对方脑子里搭错了哪根经,随后又当个笑话一笑了之。后来他在对方的狂热中渐渐明白这不是个玩笑,却一次次转移话题婉拒对方过于热情的好意。
这一回他无法逃避了。
最后还是让他得逞了。啧,这家伙。
他有一点想动怒,却忘记了怒因何而起。

茨木仰望着对方,眼中是千年如一的热切和崇拜。
不愧是吾王,深谋远虑至此,百年前便将终局尽收眼底。
即使这结局无限凄凉。
他不想流露软弱悲伤。
他可是大江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把手,世上唯一有资格站在挚友身边的茨木童子,纵然临别,亦要悲痛得潇洒。
他对友人的实力绝对信任,但也清楚酒吞的箭伤还未痊愈,而人类已今非昔比,以友人的现状,很难全身而退。
于是选择便显而易见。
吾友啊,吾毕生之愿,无非是助你登上妖界顶峰,让这大江山千秋万载为你统治。然而若真如你所说,吾等的时代终将过去,那吾也希望,你能够率性从容地度过余生。
这才不枉鬼王之名。
所以,请支配吾之身体吧,吾王,吾友,酒吞童子。

天将亮的时候酒吞童子离开了大江山。
托那家伙的福,肩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也不知这隐隐的痛觉从哪里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见到自己的宫殿在相似的闪光与轰鸣中化为齑粉。
那玩意儿的威力,和地狱之手有的一拼啊。
他自觉这是一个很好的笑话。
然而无人为此开怀。

5
后来酒吞一日偶遇青行灯,听闻对方的讲述,才明白过来,在那个时刻诞生的阴魂不散的忧虑,不是偶然,确是必然。
那一年,这座魑魅魍魉与人类共存的岛屿上,出现了极西之地的外来者。他们与惯常所见的人类差别很大,可确确实实是人类。
而他们所熟知的人类向外来着学习了很多。
一开始他们学会了制造机械、枪支,开始驾驭远超其肉身之力的力量。
接着他们学会了如何实现不断膨胀的野心,通过侵略的手段去攫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后来他们学会了把信仰写进神话,而神话并不需要信仰。
他们淡忘了曾经伤害过他们,却也庇佑过他们的存在。
所以他们愈发肆无忌惮,并为此恶行冠上光荣之名,只因这世上再无一位神明能够降灾惩罚。

人类的神话是为人类而生的,当与真实的鬼神毫无牵连。人类遗忘了他们的存在,他们大可以销声匿迹,自寻桃源,但决不至于苟延残喘,寻死觅活,像数百年前的祷告者一般乞求人类的注意。
毕竟他的挚友也曾言,吾等并非倚仗人类信仰才能存活。
这份一贯秉承的傲气大概就是支撑着昔日大江山之主停留于世直至今日的原则与信念。
酒吞像遇到自己之前的茨木那样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当然旅途中他也没有刻意避开大江山,偶尔回去一趟,在未遭山火肆虐的枫林醉上一宿,说不上快意,但总比别处多了一丝亲切。
百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久到误食人鱼肉而存活了八百年的女子在岩洞坐化,久到源博雅的诛邪箭被束于神社仅供参拜,久到腼腆却一直关心河童与鲤鱼精小姐关系进展的本田先生再也看不见这位妖怪朋友,酒吞还是酒吞,外貌没变,性格没变,嗜好也没变。
只是他于枫林独饮时,已习惯不再等待那一串清脆铃声。

6(4G网络已全面覆盖大江山)
最近一次在大江山逗留的时候,酒吞遇到了萤草。萤草在那次屠杀中化作人类小姑娘的样貌,成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后来她陪着化为人形的座敷童子进了孤儿院,以此保护这个单纯渴望亲情却屡遭人类利用又抛弃的孩子。
她留心控制着自己幻化的形貌。等到座敷童子被一对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领养后,萤草在寻常人类眼中也与刚成年的小姑娘无异。她离开了孤儿院,也不忘关注座敷的全新生活,每月都前往那对夫妇家拜访。
其实那位母亲就是雨女哦,她终于与转世的夫君团聚了呢。萤草把玩着手中的蒲公英,保持着含蓄得体的微笑。这是我们四人的秘密,当然加上酒吞大人就有五个人啦。
酒吞倚着树干,看似无动于衷地喝着酒。身为鬼王他自是对其他小妖的故事无甚兴趣,这时他却发觉自己并不想打断萤草的讲述。
感觉……酒吞大人温和了许多呢……讲完了自己的事,萤草犹豫片刻,还是将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有吗?酒吞自问。
只是日子过得太无聊,多一个人讲故事也是多一份乐子。现在的他没有百鬼的事务要管理,也没有聒噪的友人缠着他比武,时光忽然变得相当漫长,可一旦醉去又稍纵即逝。

对了,最近有一款游戏可流行了,讲的是我们的故事,酒吞大人有兴趣吗?
酒吞看着小姑娘从包里拿出手机。
毕竟是千年大妖,与人类打过的交道为他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偶尔涉足人世时他也渐渐了解了人类的变迁,而手机这一事物,青行灯也给他推荐过,只是他懒得用。
他没有什么需要保持联系的人。
但她说“我们的故事”。
……也罢,就让本大爷看看,神话这一人类造物,究竟是何样貌。

7
酒吞怀疑做出这玩意儿的就是安倍晴明本人。
先不说这异常靠谱的还原度——当然只是故事情节方面的,毕竟孟婆曾经当过那家伙的式神,在他轮回之前把他那份孟婆汤调个包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本大爷不是死鱼眼!
庭院里气宇轩昂的安倍晴明在他眼里笑得一脸嘲讽。
奈何这是别人的手机,不好发作。
萤草憋笑憋得很辛苦,她救下自己被鬼王严厉目光瞪视良久的手机,兴致勃勃地给对方看前尘忆梦的剧情。
萤草的萤草是她第一个六星式神,就算是对付第一章的小怪,萤草也总把她的萤草放在正中。
“咿呀——”
暴击。
酒吞默默注视着屏幕上的五位数。
幸好刚才没有失手捏爆对方的手机。

托六星草爸爸的福,剧情很快推过了第九章。
此时萤草犹豫了。
“怎么了?”酒吞见对方迟迟不肯点开第十章,遂贴心地问道,“没电了?”
“不……那个……第十章是大人您的故事。”
酒吞挑眉,既然跟自己有关,那更要见识见识。
第十章开篇是那个叫神乐的小姑娘和名为八百比丘尼的占卜师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接近庭院。
记忆中自己从没主动找过那个阴阳师,所以这位不速之客应该不是自己……
他想起了某个从不知道敛藏气息的故友。
于是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期待。

剧情没让他等太久。
那么多年之后,他终于又见到了茨木童子。
张狂不羁的笑容,中气十足的声音。
脚腕上的铃铛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他听不见那清脆铃音。
隔着一层屏幕的他,再也不会用那炽热而专注的目光注视自己。

原来这家伙对红叶怀有恶意啊。
这事儿要搁在那年头,酒吞非追着他打个三天三夜不可。当然,这在某种程度上正合了对方的意。
而今酒吞只是想笑。

不出他所料,他好战的挚友进门就约架,只有打败他才能推进剧情。
“你来吧。”酒吞把手机还回去,别过头。
萤草小心地看了看他,然后开了静音,双手合十对着屏幕小声道歉:“冒犯了,茨木大人……”
她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战斗。

她关掉静音,酒吞又把视线转了回来。
接下来的对话让他非常想扶额。
有些话对自己说说就够了,能别在别人面前讲吗,这家伙。
什么叫我脆弱的样子也意外地吸引人……
本大爷的优点确实能夸上三天三夜,本大爷也确实是强大的代名词,但你嘚瑟什么……
酒吞把以上台词都归为那个阴阳师的恶意。
直到他听见那句我想败在他手上。
他说,我想把这副身体交给他支配。
尽管看不到眼神,对方的言语仍然毫无保留地传达着渴望与虔诚。
仅有的那点想要揶揄故友的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面的剧情就是一行人去找酒吞童子了。
“我不看了。”酒吞站起身,提起他的酒瓶。
那只外形过于张扬的鬼葫芦早已被他封印起来。
对方要走,萤草也不多加挽留:“酒吞大人,请多保重。”
远去的背影对她挥了挥手。

8(不要问我酒吞大佬的经济来源……)
酒吞其实没走多远,去山下买了瓶清酒,又踏着月色返回山中。
萤草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他一路走到宫殿的旧址。断垣残壁间长满了杂草,少了高耸的屋顶,天空显得格外开阔。
他在残存的台阶上坐下。
大江山地势高,空气较城市也更为清新。空中圆月一如千百年前洒下一地清辉,酒吞在这样的月光下打开玻璃瓶子,恍惚间觉得自己在等待什么人。

那个阴影初显的夜晚,他与茨木谈了很多——用现在的话来说——类似哲学的问题。
身为高瞻远瞩的王者,他很早便懂得物盛则衰的道理,魑魅魍魉与人类皆在轮回之中。在那天之前他从未为此感到焦虑或是悲伤,然而在那忧虑的影响之下,他不觉间讲了些不像平常的他会讲的话。
他也有野心和欲求,虽不求永世为王,只是有朝一日他的领土,他的势力,他的友人都会消失在他的生命里,这一认知终归让他感到不自在。
最可怕的莫过于得到全部再失去全部。
“吾友啊,吾等终将失去眼下这一切,乃至力量、尊严与性命都不复存在。”他灌了一口酒,“到那时,汝……会如何?”
话问出口他就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有意义,很没有水平,简直有损鬼王形象。
他没有立刻收到回答。
赌一坛神酒,这家伙不是又睡着了就是又陷入了“不愧是吾之挚友连伤春悲秋都如此诗意”的无限循环。
在这略显尴尬的沉默中,酒吞终于沉不住气了。嘴角因无奈与调侃微微上扬,目光向身侧扫了一眼,却正对上对方凝望他的视线。
茨木眼神清明,不见半分醉态。
“吾友……”茨木在他面前少见地斟酌起言辞。
你也想说这不像我吧。
“吾仍为鬼子时,曾听闻一说法,活在当下,吾便是吾。纵使吾等必将湮灭,此刻的汝与吾,即真实存在。
“吾无法如挚友汝一般预料未来,仅言当下,吾之愿望便是追随汝,等待有朝一日被汝打败,然后完全由汝支配。
“所以,吾友啊,此时请勿为未至之时刻悲伤。汝方才也说,今夜月色正好,何不尽兴而归?”
……好好说话的时候明明很靠谱啊,这家伙。
望着对方的璀璨金瞳,伤春悲秋的鬼王大人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突然烟消云散了。
他露出释然的笑意,举起葫芦与对方的酒坛碰在一起。

呐,小女听闻,据某一带的神话记载,您和茨木大人是恋人呢。
青行灯饶有兴致地看着差点把酒喷出来的酒吞。
鬼王大人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理解人类的思维。
“一派胡言!”好不容易顺过气来,酒吞红着脸反驳,“本大爷和那家伙从来……”
从来只是挚友而已。
但已经足够填满他的寂寞了。

酒吞其实隐隐有预感——他的预感每次都很准——不出五十年,他的妖力就要散尽了。
一段对妖界之王来说弹指一挥的时光,足够一名人类从壮年走向衰老,步入坟墓。
所以他趁妖力还足够的时候封印了陪伴他大半鬼生的葫芦。
当今世上已没有妖气浓厚到足够修炼,或是保持妖力不散的场所了。他知道,萤草、座敷、雨女,这些幸存的妖怪,也迟早会消失。
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他目睹完百鬼退场,才会迎来自己的结局。

此后人类的时代终将到来。
他见过曾为自己手下的一只帚神,为报答救下它的那位血统特异的少年,每日凌晨将对方的庭院悄悄打扫干净,又在主人苏醒前默默离去。
而灾难中短暂投靠他的管狐,在次元的魔女引荐之下,也成为另一名看得见他们的少年的忠实守卫。
就连河童先生也找到了可以倾诉对本田先生的思念的外国友人。
虽然仍有不情愿,酒吞也承认,人类中亦不乏有趣而有情者。
所以,人类啊,莫要辜负本王对汝等的祝福。

9
鬼神的时代就要结束。
自己将回归当年的孱弱之躯,如真正的人类一般慢慢凋零。
而历史上叱咤风云的大妖,如今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远年的传说散佚在不可知的未来,终有一日,你我二人的故事,将无人再提起。
当然这事实听起来并不怎么舒服。
然而也不全然是坏事。
你说呢,吾友?

酒精的作用占了上风,酒吞枕着右臂,渐窄的视野中满是那轮金色圆月。
今夜月色真好。
阖眼前他依稀想起还欠谁一坛神酒。
到底是谁呢?

这个时代可没有食梦貘来带走噩梦了。
所以,一夜无梦,一夜好眠。

(全文完)

后记:
打出“全文完”三个字真是如释重负……为了肝文连作业都不写了😂(☜药丸)
嘛……因为剧情里没有两位大佬的心里活动,所以对酒吞和茨木的理解也是因人而异,我眼中的他们和大家理解的……好像有点不一样?写文的时候根本没有把二位往恋人方面想,而且听说不要把互逆的tag打在同一篇文里,所以一开始没有打cp tag……后来想想还是选了茨酒,感觉更接近一点www
这是化学课上突然闪现的脑洞😂(☜you see see you)受了xxxHolic漫画某一段剧情的影响,一直想象百鬼渐渐退出历史舞台时是何光景……于是就有了这样看起来有点凄凉的故事,也非常感谢阴阳师的背景设定给了我这样的机会www
茨木大佬:这就是汝把吾写死的原因?人类啊,汝可知汝之下场?
哎呀知道啦,不就是一辈子都抽不到ssr嘛……
“不不不小的讲错话了大佬别走啊!!!(抱大腿)大佬!爸爸!救救非洲难民啊!”
于是今天依然妹有ssr😂

评论(3)

热度(15)